苦草坝访古

来源:县文广新局 作者:通江县文广新局-通江县文广新局 浏览量: 发布时间:2015-10-18 23:09 字号:

向世斌

今年“3·8”节,长子溥泉夫妇邀请其母春游,要我陪同。由于早就仰慕苦草坝及其周边村社的名胜古迹,我们决定到此访古游览。这天,溥泉驾车,清早出发,到苦草坝,登得汉城,游县坝村。傍晚归来,我想,仅一天时间穿越了2000多年的时空隧道,太值了!一晃半个月过去,受323日县政协文史工作会议精神的启发,就将这天的活动及其感受作个记录。

苦草坝,距县城约50公里,位于大通江河(旧称“宕江”)中游西岸江畔,为今天永安镇镇政府所在地 ,亦叫永安场。地处河谷,依山傍河建场,两条大街沿河沿路平行排列:老街沿河,近似折线;新街沿路,顺路而直。乘车过新街,好像有两三里长。老街短得多,就步行穿越;石板街道,青瓦屋面,板壁装俢,推窗亮格;逾百年的房舍,其古色古香,倒让人顿生怀旧之情。由于我们今天访古的途程不短,就穿场而过而继续前行了。上午登得汉城,下午访旧县坪——县坝村。

得汉城最先叫“得汉山”,意为助刘邦得以建立汉朝之山。史載 :“公元前206年,汉高祖令萧何驻得汉山屯粮,以通餉道。”以山建邑筑城始于南宋。县志载,宋淳祐九(1249)年冬 ,兵部侍郎、四川安抚制置史余玠亲临得汉山视察,授都督制张实“因险形垒,储粮建邑,以恢复旧疆之规”。在蒙军大举侵蜀、四川大部州县陷落的危急时刻,先后在山西平阳、江西吉州任过刺史的举人向佺奉调任巴州刺史,因在白土坪(今之苗南一带)重创蒙军,得余玠赞赏并上报朝廷“战有功,宜重赏”。于是得到“官三转”,敕封“开国将军团使”(人称“开国侯”)。接着,又协同张实提兵得汉山,并征召百姓,军民一道,依山就势,以超常的速度将得汉山建成为坚固城堡。“得汉城”由此得名。向佺率领将士凭借山城天险,扼守要冲 ,屡败蒙军铁骑,使之长期不能逾此南进。向佺的“有勇且略,独守孤城”(诰封语),使得汉城也与金堂云顶城、合川钓鱼城、苍溪大获城、万县天生城、南充青居城等抗蒙城堡并列,而为“抗元(蒙)八柱”之“南天一柱”。

苦草坝海拔四百米,得汉城海拔逾千米。因山势陡峭 ,几百米的相对高度,也堪称“巍乎高哉”了!好在近几十年来公路的“村村通”,上得汉城已有多半

的高程通车了。车行盘山道,左旋右转,一会儿就上到宽大的台地上。按老乡指点,我们在本村小学校前停车下车。“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”。放眼望去,坝坝良田,座座院落,一个无愧于载入史册地方! 今天的得汉城村共四个农业社,环绕山峰的台地上有良田1000余亩,分为两个社。所在这个社的村民大都信李,傍小学就是一座李氏宗祠。学校和祠堂之所在,是村民们活动的中心地区,我猜这是老祖宗就划定了的。不是吗,当你在春风中驰骋想象回到古代,眼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演兵场。整齐的步兵队列,人人持矛挥刀,英姿飒爽;雄壮的骑兵队伍,个个跨马横戈,威风凛凛;在战鼓擂动时,一统帅飞奔而来,他立马横刀,以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后发出号令、、、、、、在其鼓角相闻的范围内,东边粮仓座座,西边营房排排、、、、、、在西汉初年,在三国时期,在南宋末年,这片热土“引无数英雄竟折腰”!我们向英雄们致敬啦!今天,三合院的祠堂、宽敞的村小学都已腾空;我们穿越田园,走过院落,难闻鸡鸣犬吠,少见村民出没。而今的冷清与往昔的热闹,乡村的宁静与城镇的喧嚣,对比鲜明!

山城整体,突兀高耸,台地重叠,可分三层。“地环三玉涧,天铸一铜城”,前人的描述简洁形象。这居中一层由四周之悬崖绝壁围成而托起,在其东南西北四方各建有一道城门。我们到东城门久久地盘桓。一路宽容两人长约十丈的石梯架在崖边,从山脚斜上,如登天梯。到其中段,右手边是几丈高的绝壁,左手边是数丈深的悬崖;崖壁上寸草不生,不说攀援,就左右俯视或张望都觉心惊胆战。石梯上端,是条石砌筑的门。这不就是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的“关”吗?明正徳年间,浙江山阴人朱导在任通江知县时有诗刻于石壁:“壁立岩岩四面同,金城天府未为雄、、、、、、四方城郭皆如此,百世皇图守不穷。”其“四面”和“四方”,既表该城堡的四周峭壁高耸,几座城门易守难攻,一道保卫祖国疆土的天然屏幛值得万世景仰;也指祖国的一统山河处处皆树着铜墙铁壁,决不容许外敌侵犯!有介绍,在城南峭壁上,与朱知县同代的庆阳人余诚留下了这样的诗句:“美哉得汉城头景,虽善良工描不整。登临上下转顾间,不觉悬身在天顶、、、、、、”。诗人在四五百年前抒发的感受,也正是我们今天的切身体会。

由于时间紧,我们不能走遍各道城门。凭借手头的资料知道,四城门都刻有

前人诗词、对联、题记之类。其城南石壁上多为清人的作品,那长50余米、高约10米的一道石壁,就满布石刻。清嘉庆年间(1798——1808),为避白莲教乱,县署移得汉城(时称“安辑寨”)。 知县徐廷钰在此题写的对联是:“固国不以山溪险,成城全凭众志和”。该联不仅对仗工整,而且含义十分深刻。朝廷的无能,坚固的城堡和勇猛的将士,最终也难得保住南宋的半壁江山。到1258年,陕南洋州失守,向佺率部北援,到檬坝塘遇敌,在激战中阵亡。通江县志为其立传并列于《人物传》之首。传文说,向佺为国捐躯而谥“黑都五通”(神名),“先后建墓于得汉城和坟头坪”,“明英宗天顺年间治南虎台溪上建龙翔庙以祀”,“治城南岸(笔者注:原农机二厂处)旧有四贤祠,祀唐宰相郑畋、明监察御史向翀、通判向阁,其一即公也”。

为编写《虎台溪·向氏家谱》,早些年我査阅过大量的族史资料,应该说得汉城的向佺墓只是衣冠塚,真身所在是芝苞坟头坪(乡政府西北约五华里处的陶家坝村四社向家坪)。按“赐金头银手以盛葬”(为请功,敌军斩去了头手)的要求,在距“九君别户”(佺父九兄弟,分别以一君、二君、三君、、、、、、九君名之)之九子坡不远处的坟头坪划墓地18亩,既建墓立碑又俢祠供像,连同其子向官人、孙向良、曾孙向璇等后来的渐次归葬,一个墓园令人肃然起敬!《通江历史编年记》载,清嘉庆年间(1796——1802)白莲教一头领冉文俦统蓝号(以青、蓝、黄、白四色划分)屯于麻坝寨。就在这期间,相邻的向佺与其曾祖向士璧的两处墓葬皆遭破坏。为亲临凭吊,200754日,我们一家包车前往,可惜的是,走过至诚好几里才知道,前去的路被日前的暴雨冲毁而无法通行。这天折返到至诚,虽又改道去大钟山下小羊坪(唱歌乡一村六社郭定武屋后)拜谒了兵部侍郎、湖南安抚制置史兼知潭州(今长沙)的向士璧之墓葬(其墓碑于民国十五年重建,至今完好),但总觉意犹未尽,心中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遗憾。

回到现实中来,今天如能找到向佺的衣冠塚,也算坟头坪之行未果那个遗憾的化解。按常理,为表英雄的登高北望,其墓塚应建在山顶。但我们一鼓作气登上山顶才发现,这里能见到的只是一簇簇松柏树林,苍松挺立,翠柏常青,

这不正是英雄之浩气还留存于世的标志吗?徜徉在这座布满英雄足迹的“城楼”上,环顾四野,大通江蜿蜒,擂鼓城高耸,县坝村叠翠,一片大好河山!

擂鼓城在江东耸立且高出一头。县志载:“三国时,汉寿亭侯关索驻桐柏关(后名擂鼓城),鲍三娘驻得汉山,隔宕水相望,有警则击鼓相闻。”今天,鼓声虽不闻,但青山依旧在,城堡照样雄。经打听,要实地踏方须绕道数十里,今天是“可望而不可即”的。

县坝村在得汉城南边,宋末曾将通江分为上、下两县,其下通江县之县署就设于此(时称赵口坪,后叫旧县坪),元朝至正年间(1344——1368)县署又设这里,县坝(坪)因此得名。

在得汉城的流连,推迟了去县坝村的时间,为拜谒历史文化名人向玉轩之墓,我们请来镇政府的干部向荣森先生(因年龄已从领导岗位退下)带路。荣森先生是向佺嫡传之第27代孙、向玉轩之12代孙,六年前我们编写家谱与之结识。他办事认真,待人诚恳而又热情,有求必应,一个电话相约,我们就在去该村的路口汇合而同车前行了。他家住县坝村向家湾,一个聚族而居的村落。我们一边交谈一边从车窗向外张望。进入眼帘的是:梯田的豆麦,山坡的茶园,池塘的碧波,山岗的森林,山湾的农舍,一派秀丽风光,一幅人见人爱的山水画卷!当我情不自禁夸其“好地方”时,他又告诉我,由于先祖“学而优则仕”,后人们也都重视读书,而今几套院落的46户向姓人家,家家皆有脱产干部。

从向佺到向玉轩的子侄之10余代人,历经坟头坪、虎台溪到西顺溪(傍麻石,今属广纳镇,俗称“澌水溪”)的繁衍,文人学士广矣!七年前,笔者服从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宣传,应《巴中日报》之约,写成近八千字的介绍向氏族史的文章。200732日,该报以《向氏族史——地方文明的见证》为题全文刊登。其间一段如虎台溪西侧大坟坪之向翀墓志所载:“、、、、、、佺子官人、孙向良、曾孙向璇(字桂森)分别任新得州安抚使、兴元路安抚使、宋末夔府同知,璇弟向安抚镇得汉城,璇子祖照仕元化成主簿。祖照生文珍文璋,珍任兴元路宣尉参军,璋生户部尚书从君,珍生知枢宻院事从俊与左参政中奉大夫从杰,从杰生元末中枢舍人自贤、武略将军自才、潼川知府自亨,贤生医学训科廷俸,俸生医学训科向铭,铭子向翀(冲)、向演、向淳,一进士两举人。”

查家谱,向翀于明成化十一年(1475)进士及第,历任如皋知县、巡按山东、广东道监察御史,其子向槩、向棨、向楘、向槃。监生向槩生贡生向朝阳,朝阳生尧、舜、禹、文四子的四贡生,分别任崇明儒学训导、汉阳府教喻、崇明教喻、洪雅教喻,其后还有贡生向斗垣、举人向谦(马平知县)、廪生向益(封清侍郎)等。向棨迁居西顺溪,其子向阁嘉靖三十七年(1558)亚魁举人,历任凤翔知县、平凉通判、藩府长吏,在一次应礼部试时,他将本邑百姓因茶课(用所产茶叶代税,并将其运到甘肃交茶换马)而“辄倾家,且多途毙”的情况,以《呈茶课》之文揭其积弊,上报皇帝而获“遂改折色,邑人便之”。他效发先贤,为民请命而减轻了百姓的疾苦,受邑人崇祀而入“四贤祠”。

向阁生赣州儒学训导述麟、禄丰知县兆麟、贡生燕麟和天麟,天麟生玉藻(贡生)、玉轩;阁弟向宫生继鳞,继麟生胤贤(为避雍正“胤禛”讳又为“允贤”)。向胤贤、向玉轩分别于万历三十五年(1607)和崇祯七年(1634)进士及第。胤贤官至陕西布政使。玉轩先任翰林院编俢、侍讲,时逢天下大乱,崇祯(思宗朱由检)煤山上吊,明朝灭亡。清顺治起用前朝旧臣,玉轩回翰林院,历山东乡试正主考、户科和吏部都给事中等职,其间,仲子贡生仕显、三子廪生仕硕(老族谱载:长子贡生质与堂兄贡生衷亮死于“献贼”之手,后人在巴中柳津桥建“双忠祠”以为纪念)将家迁来旧县坪。读县志和家谱选载的兄弟俩的《闲眺得汉城石刻》、《游德汉城故寨》等诗作可知,他们来旧县坪前还在得汉城居住过,可见其精神和事业与先祖向佺的一脉相承。

向玉轩不乐于官场,思乡之情日增,致“乞骸骨还乡”。回乡后,他被“景类桃源”的诺水河风光所陶醉,干脆金童山下的张家坝筑室而居,杜门著述,从而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和散文。我和溥泉早在2003723日就到此凭吊过。一个朱姓的老汉在以向玉轩的字号命名的“西崐宾馆”旁指着一竹园说,早年这里有座小巡按墓,是“大跃进”时俢水电站,为用石料毁了的。我们估计,他说的“小巡按”就是向玉轩,是相别于先祖向翀的。“文革”前,虎台溪西侧大坟坪的向翀墓前有俩石柱,分别刻着“两东御史”“八府巡按”的字样,裔孙们也习惯地称向翀为“巡按祖”。在先祖面前,为其五代孙的向玉轩虽身为翰林(通江人都知道翰林李钟峨,却很少有人知道向玉轩也是翰林。其原因吗,前者所伴的是明君,后者所伴的是昏君,一个“亡国之君”身边的重臣,还有多高的身价呢?)也还是“小”。玉轩死后,后人在将其遗体安葬到永安重石寨向家湾(县志所记“安葬于澌水溪重石寨”为误。澌水溪安葬的是向阁与向天麟等)的同时,世人又在这张家坝俢建了衣冠塚——“小巡按墓”,以作纪念。“小巡按墓”毁了,“西崐宾馆”建了起来,我们的纪念还在继续。

有人带路,我们很快就到达向翰林的墓地旁。这里与荣森先生的一栋砖瓦房只隔百把米,五六座坟一字排列,坟前都有墓碑,碑之大小差别不大,规模非常一般,只是格式不同。远远地我就认定右边第一座那“四柱顶帽”的便是翰林墓碑,这是清朝前期较高规格的墓碑式样。走拢一看,果真不错!爬上1米多高的仑坎 ,就站在碑前了。碑座1米多见方,高 30多厘米;四角立柱,柱高1米多,上戴四角翘起之帽就构成了碑套,形似一座四角扳爪的凉亭。由于碑套的遮风蔽雨,历经两个半世纪,套内的碑板完好无损,碑文清晰可见。正面正中的22个立排大字是:“明赐进士授行人司吏科都给事中向公西崐大人之墓”。从右至左的文字是祖軰名人之简介和墓主人的事略,文曰:“始祖讳宠仕汉,授大将军职,传至秀,为散骑将军,列‘竹林七贤’。敏中为真宗朝左仆射理平章事。文祥知定国留侯与皇室联姻。士璧为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、、、、、、”其事迹因已广泛传颂而无须抄录,就将落款录了下来:“乾隆庚午科举人、吏部陈选知县、侄玄孙向弥高撰。邑庠张远泗书丹。”近左的两座碑,其墓主人皆为文生,也将碑联记了下来。向应昌——“竹林畅饮光前烈;雪案遗经启后勋。”向之显 ——“家成白手风千古;灯照黄泉月一轮”。

古人很重视风水,这块风水宝地供前人安眠,受后人保护,墓碑墓穴前后相距1米多,皆基本完整。这是不错的!但我又对翰林墓前一高大石狮之倒地表示惋惜,一位老人说,原来这吼天狮是一对,并排矗立,非常威武,是“文革”时被造反派推倒的,后来修路把另一个埋进了土坑,其板石铺筑的拜台(天井)也拆掉而扩成了路基。由此看来,这个损失还能弥补,把拜台俢复(兼顾道路可缩小),把埋入土坑的石狮掏出,让它与倒地之狮一同站回原位,放开嗓子,继续为表著大学士、翰林向玉轩的文学成就喝彩!这是裔孙和乡邻们的职责,也是大家的荣耀。大钟山向士璧的墓联是:“人杰地应灵,忠骨且欣埋蜀北;年烟风不泯,贤声犹自播湖南。”向玉轩虽卧于这蜀北一隅的向家湾,而贤声还曾远播京师和齐鲁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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